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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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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時宴聞言, 唇角輕輕揚起,面上笑意溫和繾綣。

他好看的薄唇輕啟,嗓音帶笑:“遙遙在不放心我?”

若是往常,沈聽芷一定會照顧他的情緒, 溫溫柔柔地找個借口, 然後告訴他不是的, 她只是不習慣。

可被欺負狠t了,少女生出了幾分羞惱, 她應聲道:“你總是欺負我, 我要如何放心?”

謝時宴從衣袍上扯下三指黑色布條,擡手覆在雙眸之上, 在腦後打了個結。

他轉過身,偏了偏頭, 有些不解地問道:“我何時欺負過遙遙?”

沈聽芷面色漲紅,她爭辯道:“剛才就是。”

謝時宴想了想,忽地輕笑了笑,反問道:“遙遙背著我同前未婚夫見面, 難道我不該生氣嗎?”

沈聽芷楞了楞, 她下意識想要反駁,可仔細一想,他說的卻是事實。

可她還是有些生氣, 不滿道:“大公子並未說旁的,只是來送賀禮而已。”

謝時宴輕聲呵笑, “‘有事便去找他’, 這種話, 也是能與未來弟妹說的?”

沈聽芷依舊嘴硬,“他一開始並沒有說這個。”

謝時宴邁步走向沈聽芷, 笑容隨意而溫和,可沈聽芷卻覺著渾身緊繃。

謝時宴一壁走一壁問道:“是不是無論兄長說什麽,你都會等他說到最後?”

沈聽芷思索片刻,她坦然道:“可大公子也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我。”

謝時宴在沈聽芷面前停住腳步,彎下腰,將少女打橫抱起,邁步往浴桶走去。

即便不能視物,他走得也極準極穩。

沈聽芷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當真蒙住了眼。

溫熱的水流漫上來,少年將她好好放在浴桶中,順勢撩起她綢緞般的烏發,纏繞在指尖,隨意地把玩。

沈聽芷別過臉,不去看他的動作。

她垂下眼眸,腰間紅紫一片,她賭氣地不和他說話了。

謝時宴也沒有急著解釋,只是靜靜守在一旁,等著少女沐浴完,伸出一只手臂,給她借力。

沈聽芷快速瞥了他一眼,擡手搭在了少年小臂上,借著力道出了浴桶。

簡單擦拭之後,她換上了輕薄寬松的寢衣。

擡起瀲灩秋水眸,撞見昏暗的燈光下,少年就這麽簡單一站,便宛如從畫中走出來一般,勁挺如竹,鋒銳如刃。

但看向她的時候,面色總是帶著一種柔和。

沈聽芷別過臉,捂住怦怦的心跳,輕聲道:“我回去了。”

她打開隔扇,沒有去管還在浴房的謝時宴,提著裙擺快步往內室跑去。

青蘭戰戰兢兢等在內室,見到少女鬢發歪斜地跑進來,喜極而泣地迎了上來。

可瞧見沈聽芷雙眸含水,腰肢都有些站不直,青蘭又捂住了嘴,覆雜地開口道:“姑娘。”

沈聽芷擡眸看向青蘭,她點了點頭,扶著腰肢來到桌案邊坐下。

青蘭忙上前給她倒上一杯溫茶。

沈聽芷將茶盞捧在手中,神思還未收回。

半晌,她啟唇道:“你下去吧。”

青蘭打著哆嗦,驚懼地跪在沈聽芷面前,“姑娘,您別瞞著奴婢呀,有事情您告訴奴婢,奴婢與您一起想想辦法。”

沈聽芷垂下眼睫,看向已經慌到六神無主的青蘭。

她放下杯盞,將青蘭扶起,坐在自己身側。

沈聽芷想了想,寬慰道:“別擔心,不會有事的。”

青蘭急得快哭了,她抓住沈聽芷的手臂,焦急道:“奴婢怎麽能不急,您這般受欺負,二公子知道嗎?若是被發現了,國公府還容得下咱們嗎?”

以國公府在上京城的重量,她們就算回到揚州,也難以全身而退啊!

沈聽芷看著青蘭抓住自己的手,垂了垂眸道:“往後,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。”

青蘭一楞,旋即反應過來,“姑娘,你是說……”

青蘭心中一喜,“竟然是二公子。”

很快,她又面露憤色道:“二公子怎麽能這般,婚事都已經許下了,便能這般輕慢姑娘嗎?”

沈聽芷別過視線,輕聲道:“青蘭,我現在不想提他。”

青蘭瞧著沈聽芷的面色,心中生出一個荒謬的猜想。

“姑娘,難不成,你也喜歡二公子……”

沈聽芷猛地擡起眼道:“胡說!”

他那般過分的人,她怎麽可能隨便原諒他。

青蘭將話頭壓下,“姑娘,您消消氣,我去小廚房給您端點點心過來。”

沈聽芷悶悶道:“我不吃,你先下去吧。”

青蘭應聲答應,起身出了內室,帶上了隔扇。

站在檐廊下,青蘭心中最大的擔憂放了下去,可如今自家姑娘卻和未來姑爺鬧起了脾氣,這可如何是好啊?

青蘭離開後,沈聽芷便熄了燈爬上了床榻。

外頭的月色清明,落在支摘窗的窗楞上,地面便開出了娉婷的折枝海棠。

夜風悠揚,送來清越悠長的笛聲。

悠揚飄蕩,綿延回響,像是邊疆無邊無際的大漠,一望無垠,天空飛過一排孤雁。

沈聽芷聽得入神,仿佛又回到了雍州那被黃沙蓋滿的城墻,高大巍峨的城門上,遙遙有月色與寒風相伴。

悠長蕭冷的笛聲吹了半夜,沈聽芷覺著眼皮漸漸沈下來,不知過了多久,再也堅持不住,沈沈陷入了夢鄉。

夢中她似乎又回到了雍州,她站在如水的月色下,黃沙如水波般在夜風中飄揚。

身穿銀色盔甲的少年手執長槍,跨馬向她而來,在她面前伸出了帶著薄繭的手。

沈聽芷仰著面頰,想要看清他的容貌,卻怎麽也看不清。

著急了許久,外頭吵鬧的晨鳥啼叫將她鬧醒。

她一睜眼,瞧見日頭已經曬過了支摘窗旁立著的花鳥屏風。

沈聽芷猛地坐起來,有些驚詫,“什麽時辰了?”

青蘭忙挑簾進來,“姑娘,已經快要正午了。”

沈聽芷驚訝道:“我睡了這麽久?怎麽不叫我?”

青蘭道:“謝老夫人差人來傳過話,這段日子她要去山中靜修,姑娘從今日開始便可以不用日日過去請安了。”

沈聽芷這才放下心來,她撩起薄被,趿鞋起身。

來到外間,桌上已經備好了清淡易克化的早膳,桂花蓮子酥,蓮葉五香雞絲,輕炒百合並一碗燉得入口即化的紅棗燕窩湯。

沈聽芷凈了面漱了口,坐在桌案邊,舀起一勺燕窩粥,淡淡抿了一口。

溫熱的暖流順著食道滑入腹中,竟然比平時做的還要好吃。

沈聽芷微訝道:“今日小廚房怎麽了,可是換人了?”

青蘭見趙嬤嬤帶著丫鬟下去了,侯在沈聽芷身邊,小聲告訴她道:“是姑爺送給姑娘的那兩個侍衛,今晨帶過來的。”

沈聽芷執著白瓷勺的手指微頓,她心中漏了一拍,但嘴上還在嘀咕著:“咱們知春院又不是沒有小廚房,下次不許再讓他們送了。”

青蘭瞥了眼少女的神色,誒了聲,應和道:“姑娘說的是。”

她想了想,詢問道:“方才管家過來傳話,說大公子在明月樓約了幾位繡娘,姑娘或許用得上。”

沈聽芷擡起瀲灩秋水眸,“大公子與我叫繡娘做什麽?”

青蘭回道:“管家說,是大公子念及姑娘在上京城無人可靠,他身為姑爺兄長,便是姑娘的長兄,所以為姑娘籌劃了些許,還望姑娘不要介懷他逾矩。”

沈聽芷垂下蝶翼般的睫羽,輕輕抿了口燕窩粥。

半晌,她開口道:“回個話,便說我會去赴約。”

青蘭點了點頭,應道:“是。”

用過早膳,沈聽芷更衣梳發,坐上車輦出了國公府。

這次,她連十二與十四也沒帶上。

十二與十四很快便將消息帶到了謝時宴那處。

謝時宴正在桌案旁處理軍中的文書,聞言並未擡眸,只是淡淡應了句,“你們跟上去,暗中保護。”

十二與十四領了命,很快便跟了上去。

蹲在屋頂的十一有些不解地問十三,“咱們將軍是不是和夫人吵架了?”

十三看了十一一眼,“真懷疑你這麽大是怎麽活過來的。”

不然怎麽能這麽沒有眼力見兒。

馬車停在了明月樓門口。

下人挑起門簾,沈聽芷微提裙擺,彎腰扶著小廝的手臂,踏著矮凳下了馬車。

接引的嬤嬤應了上來,向沈聽芷行禮道:“沈姑娘,世子命老奴在此等候多時了。”

沈聽芷略微頷首,唇畔露出溫和清淺的笑意,“多謝嬤嬤。”

嬤嬤暗自咋舌,她可是故意這般說的,旁的女子聽到國公府世子的專程對待,哪個不是喜不自勝,可眼前這姑娘竟然能這般滴水不漏,當真是個心性好的。

嬤嬤側過身,將沈聽芷往上間引,一邊引一邊說著,“明月樓是咱們上京城最大的繡樓,世家貴女們出嫁,都喜歡請明月樓的繡娘指點著繡完陪嫁,姑娘今日既然來了,不如多挑些款式,回頭奴婢們給姑娘送到府上。”

她悠悠勸道:“這成婚啊,可是大事兒t,怠慢不得。”

沈聽芷輕笑著應聲道:“我知道了,謝謝嬤嬤。”

嬤嬤見她並不接話,也不再多說,將她引到二樓最大的雅間。

雅間中等候著三位繡娘,見到沈聽芷,全都福身行禮,“沈姑娘。”

沈聽芷也福身回禮,“諸位姐姐好。”

為首的繡娘迎上來,笑道:“沈姑娘準備繡些什麽當做嫁妝?可有中意的花樣款式,若是沒什麽打算,我們姐妹們也可以幫忙。”

沈聽芷知道,很多不善女紅的姑娘,大多會請繡娘幫忙修好嫁妝,自己只象征性地繡上幾針。

她想了想,來到桌案邊,將自己心中想好的圖樣勾勒在紙面上,詢問三人道:“我想修一對枕頭,三位姐姐可有什麽高見?”

三位繡娘看了片刻,為首的繡娘輕笑道:“高見說不上,只是姑娘的這個心意,看著便極好,新穎又別致,姑娘可選好了布料與顏色?”

沈聽芷想了想,“就繡成正色,浮光流雲錦如何?”

為首的繡娘點了點頭,輕嘆道:“這款圖樣若是配上流雲錦,質感清涼,光彩熠熠,姑娘對女紅這般有研究?”

沈聽芷笑了笑,“研究算不上,只是閨中之時,只學了些這個。”

繡娘搖頭道:“姑娘謙虛了。”

幾人一見如故,很快便選好了布料,圍著繡架忙活起來。

讓沈聽芷意外的是,謝辭遠倒是一直沒有現身,仿佛當真是為了照拂她一般。

她準備好的話,也沈沈揣在心中,沒有說得出口。

等到暮色降臨,沈聽芷別過三人,坐上馬車,重新回到了國公府。

瑩瑩月色下,鎏金的國公府門匾下,少年提著一盞風燈,靜靜侯在門邊。

夜風微起,掀起他玄色袍角,帶起他高懸的墨發。

見到她下了馬車,他輕擡鳳眸,孤寂而溫和地看了過來。

沈聽芷心中一軟,強忍住了上前的沖動,重新回到馬車,令人從側門進去,將她送到知春院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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